闯“干河”
李新伟 肖忠民
七月，骄阳似火。
经过２０个小时，岳局带领的三人取证小组走出了西安火车站，这儿离那个小硫酸厂还有１８０多公里。
岳局是在部队当教导员转业的，参加过对越反击作战，尽管转业十年了，他还保持着二十年养成的军人作风，办案时他不多说一个没有用的字。他冲钟伟和李静笑了笑：“走，公汽。”
这天，太热了，三十九度。地烤人，空气蒸人，他们还没有挤上公共汽车就早已经汗流浃背了。这是今天最后一辆去长山镇的车，听说到长山镇距离坐落在山角屯的硫酸厂还有一段黄土山路。三个人被上车的人流挤上了定员２０人却拉了３２人的小客车，他们金鸡独立站了几十里地才空下一个座儿，仨人只好轮换坐，缓解一下从心里头往外的闷热和双腿麻木的疲惫。
天渐渐阴沉下来了，一堵墙般的积雨云从天边推了过来在天空中扩大。
傍晚时分，公汽总算进了长山屯镇。这是一个两侧是黄土高坡夹着的狭窄山谷，一条石子路两侧参差不齐地排列着镇政府、邮电所、供销社和一些修车店、小铺。
“先填饱肚子再走。”岳局发话。
钟伟问了半天，才在修车店后边的大院子里找到家饭店。那是过去的大车店改的，大通屋子门前散放着几个破旧的折叠桌、几条长凳。一位胖师傅，既是跑堂的，又是厨师、还是老板。不一会儿胖师傅端来了三个菜和三碗米饭，三个人埋头吃了起来。
岳局和胖师傅聊起了山角屯，胖师傅热情地告诉他，这儿离那儿还有三十多里，不通车，行人稀少。上山角屯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，翻两座山梁，过一条平时没有水的“干河”，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。噢，那“干河”雨天时可是大河啊，水面能有二里地宽，只雨过后五天才是“干河”。“干河”有水时没人敢过，今天预报有暴雨，过不了。
“师傅，不行啊，时间紧迫。我们在下雨之前能过去吗？”岳局心里一阵阵发紧。
“趁早走，兴许行。当地人是不冒这个险的，解放这么多年就没有人闯过去。我宁可让客人在我这儿白住。你们千万不能闯‘干河’呀。我爷爷就是被地主逼着闯‘干河’，让水卷走了，连骨头都没找着。”胖师傅摇头。
几声沉闷的雷声在远处响了起来。
三人同时站了起来，急急走进夜幕中。
当前要紧的是赶到那个小硫酸厂，厂子黄八年了，时过境迁，废旧账目若被丢弃，就无法指证那个死不认账的贪官，３４万元将被其吞没。几个人甩开大步，过了两座土梁，进入了平地。雷声愈来愈近，风凉了。三人加快了脚步。
雷声在头顶轰鸣，风起云涌。豆大的雨点，落地砸起尘烟。
三双腿在飞奔。
然而，还是迟了，他们被干河的洪水挡住了惟一通向山角屯的路。
不容多想，他们下水了，闯“干河”！
激流夹石，他们感觉到水中有石块打脚，尖利的砂石在划腿……
山洪咆哮他们手拉手前行，摔倒一个，其他两个人合力拉起来。
一股巨流，把他们三个都冲倒了，已经无法拉手了，只好各自为战，经过二十多分钟，他们歪歪倒倒地上了岸。一个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，真有死里逃生的感觉。
就在他们有气无力喘息的时候，一个闪电照亮了对岸河边，一头毛驴被电线杆砸成了两截儿，被高压电击得直冒烟，一根断了的电线在“干河”里跳跃，发出“呲……呲……”的声响。
三个人目瞪口呆，同时出了一身冷汗。检查身上，每个人腰部、胯部、腿肚子和脚面上都被划伤了，岳局的腿上有个一尺多的伤口……他们闯过了好多年来没有人能闯过去的“干河”！
对伤口稍作处理，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，向前挪动着灌了铅似的双脚。
在山角屯硫酸厂的破旧仓库里，三个人从满是灰尘的杂物中找到了丢弃８年的账本，在记账凭证上的收款签字仍然清晰可见，这正是他们要找的。
注：《检察日报》、《小小说月刊》刊载，《2005年度中国最佳小小说》。
闯“干河”
李新伟 肖忠民
七月，骄阳似火。
经过２０个小时，岳局带领的三人取证小组走出了西安火车站，这儿离那个小硫酸厂还有１８０多公里。
岳局是在部队当教导员转业的，参加过对越反击作战，尽管转业十年了，他还保持着二十年养成的军人作风，办案时他不多说一个没有用的字。他冲钟伟和李静笑了笑：“走，公汽。”
这天，太热了，三十九度。地烤人，空气蒸人，他们还没有挤上公共汽车就早已经汗流浃背了。这是今天最后一辆去长山镇的车，听说到长山镇距离坐落在山角屯的硫酸厂还有一段黄土山路。三个人被上车的人流挤上了定员２０人却拉了３２人的小客车，他们金鸡独立站了几十里地才空下一个座儿，仨人只好轮换坐，缓解一下从心里头往外的闷热和双腿麻木的疲惫。
天渐渐阴沉下来了，一堵墙般的积雨云从天边推了过来在天空中扩大。
傍晚时分，公汽总算进了长山屯镇。这是一个两侧是黄土高坡夹着的狭窄山谷，一条石子路两侧参差不齐地排列着镇政府、邮电所、供销社和一些修车店、小铺。
“先填饱肚子再走。”岳局发话。
钟伟问了半天，才在修车店后边的大院子里找到家饭店。那是过去的大车店改的，大通屋子门前散放着几个破旧的折叠桌、几条长凳。一位胖师傅，既是跑堂的，又是厨师、还是老板。不一会儿胖师傅端来了三个菜和三碗米饭，三个人埋头吃了起来。
岳局和胖师傅聊起了山角屯，胖师傅热情地告诉他，这儿离那儿还有三十多里，不通车，行人稀少。上山角屯就沿着这条路一直走，翻两座山梁，过一条平时没有水的“干河”，再走上一段路就到了。噢，那“干河”雨天时可是大河啊，水面能有二里地宽，只雨过后五天才是“干河”。“干河”有水时没人敢过，今天预报有暴雨，过不了。
“师傅，不行啊，时间紧迫。我们在下雨之前能过去吗？”岳局心里一阵阵发紧。
“趁早走，兴许行。当地人是不冒这个险的，解放这么多年就没有人闯过去。我宁可让客人在我这儿白住。你们千万不能闯‘干河’呀。我爷爷就是被地主逼着闯‘干河’，让水卷走了，连骨头都没找着。”胖师傅摇头。
几声沉闷的雷声在远处响了起来。
三人同时站了起来，急急走进夜幕中。
当前要紧的是赶到那个小硫酸厂，厂子黄八年了，时过境迁，废旧账目若被丢弃，就无法指证那个死不认账的贪官，３４万元将被其吞没。几个人甩开大步，过了两座土梁，进入了平地。雷声愈来愈近，风凉了。三人加快了脚步。
雷声在头顶轰鸣，风起云涌。豆大的雨点，落地砸起尘烟。
三双腿在飞奔。
然而，还是迟了，他们被干河的洪水挡住了惟一通向山角屯的路。
不容多想，他们下水了，闯“干河”！
激流夹石，他们感觉到水中有石块打脚，尖利的砂石在划腿……
山洪咆哮他们手拉手前行，摔倒一个，其他两个人合力拉起来。
一股巨流，把他们三个都冲倒了，已经无法拉手了，只好各自为战，经过二十多分钟，他们歪歪倒倒地上了岸。一个个趴在地上喘着粗气，真有死里逃生的感觉。
就在他们有气无力喘息的时候，一个闪电照亮了对岸河边，一头毛驴被电线杆砸成了两截儿，被高压电击得直冒烟，一根断了的电线在“干河”里跳跃，发出“呲……呲……”的声响。
三个人目瞪口呆，同时出了一身冷汗。检查身上，每个人腰部、胯部、腿肚子和脚面上都被划伤了，岳局的腿上有个一尺多的伤口……他们闯过了好多年来没有人能闯过去的“干河”！
对伤口稍作处理，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，向前挪动着灌了铅似的双脚。
在山角屯硫酸厂的破旧仓库里，三个人从满是灰尘的杂物中找到了丢弃８年的账本，在记账凭证上的收款签字仍然清晰可见，这正是他们要找的。
注：《检察日报》、《小小说月刊》刊载，《2005年度中国最佳小小说》。
